第100章

  “你这丫头,今日怎么这般客客气气的,属实无趣得紧!”他一抚胡子,连连摇头,“还是快些好起来罢,待你好了进宫,老夫新得了几卷医典,里头好些不通之处,正愁找不到人探讨。”
  他回头再看一眼宁鸾淡然苍白的面容,一颗操不完的心顿时也不知是该吊起还是落下,兜兜转转在空中悬了半圈。
  “好了进宫?”宁鸾随手扯过手边的面具把玩,嘴角带起几分笑意,“好啊,届时一定来宫中寻您,您可不要装作不在,闭门不开。”
  “若你是来太医署搜刮老夫私藏的珍稀药材,那老夫真得好好考虑开不开门。”胡太医嘴硬地嘟囔着,手下却草草写完药方塞进青露手中,“一日三次,饮药时忌加蜂蜜。”
  “好……”未等青露回过神来,他已利落地几下收拾好药箱。正欲等青露开口再问,却见胡太医猛地丢下一句“那就这样!老夫改日再来”,便如躲避什么似的,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。
  屋内顿时安静下来。宁鸾揉着隐隐作痛的头侧,与拿着药方的青露相顾无言。
  “他就这么……走了?”宁鸾眨了眨眼,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  “应当是真走了吧?”青露伸出个头去探,那道横冲直撞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门外。
  “从前倒也从未听小姐说过,胡太医是这般风风火火的性子。”她回过头,捧着那张墨迹未干的药方,小心翼翼地试探问:
  “不过小姐,您觉得他这般诊治,当真会有效么?”
  ……
  皇宫,太和殿。
  程慎之心中有事,辗转反侧也难安睡,索性披衣起身,坐在案前整理白日未看完的奏折。
  这一堆朝臣们呈上的奏折并非急件,他本欲不理。可此刻随手一看,这本是劝谏,那本是请命,竟十有八九都在暗示后位空悬。粗略看去,字里行间尽是催促他早日充实后宫、开枝散叶的谏言。
  “唉。”他长叹一声,重重揉了揉发胀的额角。原以为堆积如山的军政要务已足够耗费心神,却不料这些大臣经历了先帝时期的昏庸难谏,见他是个明理听谏的,反倒集思广益,日日不忘上奏抒言。
  草草批阅几本无关紧要的奏折,他心下烦闷,索性起身踱步。
  不远处的昏黄烛光下,那副美人画卷依旧悬挂于床榻之上。画卷随着夜风轻摇摆动,惹得画中人顾盼生姿,栩栩如生,晃眼看去,似乎在向他颔首轻笑。
  “还好,你还在。”他目光朦胧,喃喃低语:“只是,已经许久未见你笑过了。”
  程慎之痴痴地望着画卷,连夜风的凉意都恍若未觉。秋末的风总带着蚀骨的寒意,吹起他略显单薄的衣摆,终于惹得他打了个寒颤。
  还未待他抬手拢紧外袍,那摇晃的窗扇竟是“啪”地一声打在窗棂上,惊醒一室寂静。
  程慎之顿时回神,转头望向那扇半开微摇的窗。顺着窗缝望出去,树影在漆黑的夜色中隐隐绰绰,勾勒出几分诡异的轮廓。
  他只觉得今夜的光阴格外漫长,让人在屋中坐立不安。他时而踱步,时而凭窗远眺,却始终等不到期盼的消息。
  胡太医不过是去望春楼问诊,无论成与不成,都不该耽搁这般时辰,怎么还未归来?
  难道……当真是阿鸾的病情有异,这才绊住了胡太医的脚步?否则,他分明再三叮嘱过“快去快回”,胡太医也是宫中的老人了,断不会不明白他话语的含义。
  若是……若是阿鸾愿意被胡太医看诊,他就能知晓,她身子真实的恢复状况。
  若是缺了什么药材,需要什么补品,即便宫中没有,凭这皇室底蕴,未必不能寻求了来。
  他刻意忽略了望春楼本身的实力,只顾思量着自己还能做些什么。
  自从知晓了阿鸾尚在人间,甚至还能笑,还能跑,说不定还能与他拌嘴嬉闹,就连原本灰暗沉寂的宫中,似乎也添了几分明媚的色彩。
  哪怕……她此刻并不在此处。
  可往昔的回忆做不得假,他的情意也做不得假。那夜宫宴上阿鸾奋不顾身相护,不正说明她心中也有他的分量?
  只是他未能护她周全,让她受了那样重的伤,吃了那么多的苦。
  她定是怨极了他,才会在望春楼重逢时那般冷淡疏离。她也定是伤心透了,才会在他今夜再度求见时,只传来"病中不见外客"的消息。
  又或许……她是真的身体不适,而他却因忙于政务,直到天已黑尽才动身前去探望。
  终究是他思虑不周。
  程慎之思绪急转,步履不停,金砖地面几乎要被他磨出痕迹来。他猛然站定窗前,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影,深深望向远处望春楼的方向。
  虽然知道此刻望春楼定然是灯火辉煌,但纵使他极目远眺,也只能在枝叶缝隙间捕捉到零星的光影。
  那股压抑许久的冲动,此刻又不管不顾地漫涌而上,几乎要冲垮理智的堤坝。想到他的阿鸾就在不远处的坊市间,他几乎要召来寒甲卫,即刻将她迎回宫中。
  程慎之急促地眨了眨眼,深知再不能放任此念。他强迫自己平复心绪,将这可怕的念头深深锁回心底。
  他转身坐回案前,执笔凝神。不过片刻,心中便有了计较:库中还有一支百年的老山参,最是补气养血,阿鸾大病初愈,用它煲汤最合适不过。
  北域似乎还进贡了一匣子血燕,滋补温养。还有那南部当初受降时送来的安神香……
  他仔细盘点着库中珍宝,运笔如飞,将能用得上的物资逐一列入清单。待他从沉浸的思绪中脱离出来,这才发现案头已堆起一张又一张纸笺,蓬松地垒成一摞。
  前几页尚还是珍稀补品,写到后来,他想起她素日畏寒,便下意识提笔添上“银萝炭两筐,貂毛手炉两个”。念及她夜里眠浅,又极喜欢软榻,又加上“软枕一对,鹅绒厚褥两床”。
  他甚至忆起昔日在尚书房之时,他临帖练字,阿鸾闲在一旁,抱怨卷宗无趣枯燥,总想变着法子寻些新鲜花样。于是他思索片刻,又提笔在清单的末尾郑重地添上:
  新出的话本子,择有趣的来。
  在罗列这些物件时,程慎之似乎找到了某种寄托。他将桌上纸张整理一番后,几乎立即就想传唤库房总管,命他将物资一一清点到位,明日一早便安排人悄悄给她送到望春楼中去。
  可传唤的话到了嘴边,他却猛地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  此刻已是深夜,若他如此大张旗鼓、兴师动众,与当年先帝夜戏群臣、惊动朝野的荒唐行径,又有何分别?
  他不愿将阿鸾置于风口浪尖之上,更何况,阿鸾还执掌着望春楼。若是她一时兴起,别出心裁让坊间传出:“皇帝对酒楼掌柜大献殷勤”,甚至是“当今天子好龙阳之道”的流言,那才真是……
  程慎之叹了口气,无奈轻笑。细细想来,这确实是宁鸾做得出来的事。
  他仔细将厚厚一叠清单理齐折好,收进案头那只紫檀木匣之中。指尖探到匣底时,却意外触到一叠信笺。
  信?
  程慎之猛地瞪大了双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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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作者有话说:降温了宝宝们,注意保暖哦
  第83章 不置一词 李管事现在可知晓了,我家小……
  “宁长明那边, 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?”
  宁鸾瞟过青露手上的苦药,状若无意地转移话题。
  青露正低头搅合着碗底,让滚烫的热意驱散些。闻声她抬起眼, 将药碗轻轻推至宁鸾面前, 这才答话道:
  “小姐, 今日一早奴婢又遣人去丞相府问过。宁大公子还是称病, 闭门谢客, 不见生人。”
  “这已是第三日了。”她顿了一顿,有些忧虑地道:“小姐, 真不用再派人去丞相府打探一番么?”
  宁鸾一面听着,一面端起药碗, 心下一横,执瓷勺在漆黑的药汁中胡乱搅动,却犹豫了半晌都未送入口中。浓烈的苦涩药味升腾而起,顿时令她皱紧了眉。
  “让许大夫去丞相府瞧过了?”
  青露摇了摇头, “许大夫倒是去过了, 只是那丞相府连门都没让他进, 说了句大公子病体未愈, 头疼脚软,不便见客, 便恭恭敬敬地将许大夫请离了。”
  宁鸾却是‘噗嗤’一声笑了出来。这宁长明, 当真与她血脉相连, 连躲麻烦的借口都与她编得如出一辙。
  “罢了, 既然他不愿来, 那便我们去吧。”她将药碗往案上一搁,“收拾一下,我们亲自走一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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