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章

  耀酌摇了下头,并不答话,蓝渔只当他是担心自己过不了测试,才发愁,遂道:“每届无极门的入门考核,排名前十的门派都会有一个内推弟子名额,耀府肯定是你呀,你不用担心。”
  “那你呢?”
  蓝渔无所谓道:“沧澜宗的内推弟子名额肯定不会落在我身上,内推弟子需要七海长老中超过半数以上同意,他们座下都有弟子,这几天为了此事争吵的可厉害了。”她起身拍了拍裙子,“我爹爹跟耀叔叔应该谈完话了,我先回去了,该天再来找你。”
  耀酌跟着她起身,“我送你。”
  蓝渔走出几步,却突然停了下来,转身注视着耀酌,咬了咬唇瓣,问得声音低 ,“我爹爹说想和耀府联姻,你愿不愿意娶我?”
  耀酌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,反应过来时又惊又喜,点头如捣蒜,“愿意,愿意。”
  蓝渔似羞似恼地娇嗔道:“登徒浪子,你想得真美,我才不愿意嫁你呢,耀叔叔说耀府适龄子弟我可任意选。”
  耀酌一直目送蓝渔和蓝宗主出了耀府,转身就被耀家主罚跪在了前院,“既然不愿意在屋里温习功法,就跪在这里试试能不能靠吸收日月精华增进修为。”
  耀家主甩袖进屋,耀酌跪在大日头底下,很快汗流浃背。院内几乎无人,只有走廊下有一个青色的小人影,身旁放着水桶,半跪着擦拭台阶。
  盆里的水脏了他就再去打干净的水来继续擦。耀酌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,也不知道谢玦来回去打了多少次水,意识开始逐渐昏沉,手边却落下了一个湿手帕,帕子凉湿干净,耀酌急忙攥紧了这抹难得的清凉,抬头便与谢玦四目相对。
  男孩有些瘦削,瞳孔并不是完全的漆黑,颜色稍浅,趋于灰色,盯看着他的目光有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沉郁。
  耀酌将帕子往手心紧了紧,不受控制地在这样的目光下,他竟然有些怵,嘶哑着声音回他:“谢谢。”
  “不用。”
  耀酌一直跪到落日西沉,才被允许起身回院子,这样的惩罚往日里也很平常,虽然确实难熬,但他多少是蛮习惯的,父亲一方面强势严苛,另一方面待他却又极为偏爱宠溺。
  下午挨了罚,晚饭时便让厨房给他备了他爱吃的饭菜,他沐浴完又用了晚膳后,数个丫鬟小童忙活着给他跪出淤青的膝盖上药。
  耀酌闭眼咬牙忍着痛,泪花已在眼眶里打转。
  “实在疼可以哭出来,没外人。”很清爽干净的嗓音。
  耀酌觉得声音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,他缓缓地掀开一点睫羽,谢玦半跪在地上,给他膝盖擦药。
  他下意识把小腿往后缩了缩,问,“怎么会是你?你怎么来的?”
  谢玦道:“家主让我来伺候公子。”
  “为什么?我这里并不缺人。”
  谢玦回答的冷淡,“奴并不知道。”
  不清楚为什么,谢玦给他的感觉特别不舒服,他身边大多数的小童丫鬟都样貌好看,性格讨喜,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戳一句答一句的闷葫芦,一副虽行为恭顺,但神情绝对不卑不亢宁折不屈的样子,甚至还带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倨傲。
  他伸手挡开谢玦道:“不需要你,你下去休息吧。”
  “是。”谢玦起身行了一个礼就退下了。
  候在一旁的小童在谢玦离开屋子后,接下了给公子擦药的活,犹豫再三,还是提醒道:“公子,他就是那个身怀菩提骨的家奴。”
  小童的手法轻熟,耀酌感觉要比谢玦擦药时好了许多,他哼哼着回答,“我知道,怎么了?”
  小童道:“家主让他过来伺候主子,应该不止是伺候,可能是希望公子与他能处好关系,若一起进了无极门,将来也能互相照应。”
  耀酌皱眉道:“我不喜欢他。”
  小童些许震惊,“他那里冲撞到公子了吗?”
  “没有。”耀酌烦躁地推开小童,翻身盖着被子就躺回了床榻上,“好了,我要休息了,都退下。”
  谢玦不但没有冲撞过他,某种意义上还帮过他,可他就是喜欢不起来,没有什么明晰的理由,就是感觉不舒服所以不喜欢,或许是样貌不合他的眼缘,也或许是性格不在他会接受的范围内。
  第31章 换魂
  “怎么一早上都没有看见谢玦?”
  小童边研墨边回道:“许是知道公子不待见他, 到家主跟前请命去别的院子了。”
  耀酌搁回毛笔,像是受到了打击,“我虽不待见他, 可也没有让他干什么活,这么清闲的差事去哪里还能找到第二个?”
  丫鬟接话回道:“公子莫听他诓你,是家主一早派人传谢玦去议事堂了。”
  “有说是什么事吗?去这么久。”
  丫鬟摇头道:“没有, 公子若实在好奇, 不妨亲自去看看。”
  “那你们给我打水, 我净一下手就去。”耀酌将手指上沾染的墨汁洗干净, 试探着问,“你们觉得会是什么事呢?需要去议事堂?”
  小童道:“许是关于无极门的入门测试,剩下不到几天了。”他说完, 停顿了一下看着耀酌一副纯澈天真, 忧虑道:“家主不论做什么说什么,都是为公子好,公子万不可意气冲动。”
  “知道了。”耀酌随意应了一句,“你们好好待在院子里, 等我回来。”
  耀酌一个人悄声悄息地摸到了议事堂,议事堂建在耀府正院, 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小殿, 耀酌不常来这里, 记忆中, 除了府中有比较重大的事件需要各个旁族相商外, 大多数情况下并不会用到议事堂, 在爹爹的书房里就能商讨定下来。
  他过去时, 里面的交谈并没有结束, 偶尔飘出一两句零散的字句, 他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坐下来,将一枚窃听符从关闭的并不严实的门缝里传了进去。
  堂内的说话声逐渐在耳边清晰。
  首先传出的是父亲的声音,沉缓且不容置喙,“利弊已经给你说清楚了,你考虑一下,谢玦。”
  静默了许久,谢玦才回道:“我若拒绝,家主会怎么做?”
  “耀府之内死个人很平常,即使无极门拿走了你的玉简,也不会对你的生死上多少心,你信不信?”
  耀酌勉力稳住施术法的手式,他不敢相信这样冷肃的威胁话语,竟然是从一向端雅的爹爹口中说出。
  另一位声音熟悉的叔伯接话道:“拿你菩提骨,给你耀府本家弟子的身份,这买卖你亏不到哪里去,你真以为你身怀菩提骨,能平安活到今日,是因为你运气好,命大?怀璧其罪的道理你知不知道?莫要吃里扒外,以怨报恩?以为自己攀上了无极门就可以一飞冲天,每届过了入门测试但经不过考核,被退回玉简的天姿惊世之人不计其数,你有多少把握,觉得自己过的了测试就能过的了考核 ,还能顺利留在无极门,只要中间行差一步,就是空欢喜一场。到那时是生是死,可就由不得你了。”
  里面的人不知做着怎样的挣扎,半刻之后哑声问:“你们想怎么取菩提骨?”
  “一劳永逸,换魂。”
  “与谁换?”
  “公子。”
  耀酌忽然听不到堂内任何声音,他匆忙从地上爬了起来,就打算逃跑,议事堂的门却在身后敞开了,耀家主沉声唤他,“小酌,既然来了就进来,偷偷摸摸成何体统。”
  耀酌脚下步子凝滞,他转身视线穿过内堂,与主位上父亲的目光刚好相触,语无伦次地焦急解释,“我就刚刚路过,没有偷听……什么也没有听到……”
  耀家主将那枚窃听符夹在指间,又说了一遍,“进来。”
  堂内左右依次摆放着十几个座位,有几个空置,但大多都坐着人,有的面貌熟悉,有的却也毫无印象,叔伯看他跨进了门槛,笑吟吟道:“既然什么都没有听见,可需小叔给你再重复说一遍?”
  耀酌瞬间垮了脸,心不甘情不愿地道:“听见了。”他着急给爹爹表达自己的想法,“我不要换魂,我也不要菩提骨,更加不想去无极门!”
  耀家主并不生气,只是冷声道:“换不换,去不去,什么时候由得着你来做决定。”
  耀酌鼓足勇气道:“我不要他的身体,也不想修佛,你不能任何事情都罔顾我的意愿!”
  一边有旁族出声接话道:“这若进了无极门,修不修佛其实都不重要,百年前还有修魔的呢?你最终想习什么都……”
  “耀暝。”耀家主低呵了一声,那人立马止住了话头,“失言,等下我去领罚。”
  耀家主没再多说,转眸便对耀酌道:“压下去,再没有我的命令之前,不准让他踏出寝院半步。”
  最终耀酌还是被强行与谢玦换了魂,耀酌总是违逆不了爹爹的任何决定,他清醒后摔碎了屋内所有能摔碎的陈设,身边有丫鬟小童,但早已全部换了新的人,全垂头站在屋内,任他生气发火。
  耀家主推门进到房间,摆手让丫鬟小童退下,中午端来的饭菜瓷碟碎了满地,他毫不在乎地径直踩在上面,迈了过去,“脾气发完了,就给我换衣服去昆仑墟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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