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8章
妇人毫无预料,她盯着被挥执出去的长剑,身体摇晃,几乎站不住,许久之后,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转头看向蘅芜越来越远的红衣背影,笑出了声,越笑声音越大,越笑越是似癫似狂,“夫如此,子如此,此生求何?”
妇人捡起长剑,边笑边哭,毫不犹豫横在了自己的脖颈,刹那鲜血如柱,喷涌而出,满院惊乱呼喊,“夫人!”
“娘。”蘅芜未及跨出院子,便扔了男孩,奔回妇人身侧。
苏译急忙显身,将男孩接到了怀里,他低头,只见男孩紧紧咬着唇,满脸的泪痕,像是一只无依无归的小兽,哭声都是呜咽。
他的手掌触到了男孩的发顶,努力忽视掉外界的混乱,和男孩泪流满面脆弱可怜的模样,“这么大情绪波动,为何能没有情丝?”
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缠上了他的手腕,把他从面前的场景中拉了出去,“当……当然没有,尊主找错人了。”
谢蝼把自己的狐狸尾巴收回,和苏译隔开了一大段的距离,才敢看着他继续颤声开口,“那不是洞瑶尊主,尊主认错人了。”
苏译并不在意,着急问:“那他是谁?”
“祈……祈宗主。”
“祈言风?”
谢蝼重重点头。白释也跟着从幻境里出来,来到了身似客二层,周围还是白茫茫一片,以及围了一圈的白石门。
谢蝼感觉到白释走过来,下意识又往后退了退,解释道:“身似客是取自一句诗——梦里不知身是客,塔里的幻境其实是根据蘅芜尊者的记忆所创,这里现在相当于是蘅芜尊者的梦境,我们都在他的梦里。洞瑶尊主是梦中客,要找到洞瑶尊主,从他身上收集他关于蘅芜尊者的七……”
话未说完,从旁侧显出一刹白影,抬袖间,便将谢蝼震得翻了一个滚,“我真是越发给你脸了,容得了你这般吃里扒外!”
白释反身,正面接住了云纤凝的掌风,两掌相击,不过瞬间,云纤凝便迅速收了攻式,凌空一翻,向后撤了一大段,唇角还是无可避免已有血迹溢出。
她最后深看了谢蝼一眼,毫不恋战,下一秒已凭空消失。
苏译急忙扶住谢蝼,“你还好吗?”
“没事。”谢蝼摇头,他抬头对上白释的视线道:“刚刚谢谢公子。”
“无碍。”
谢蝼道完谢就想离开,被苏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,“你干嘛去?”
谢蝼顿住步子,自然道:“我回去找阿凝。”
“不是,她刚刚那般待你,你现在回去不就是找死吗?”
谢蝼连连否认,“不会,刚刚阿凝只是气到了,气消了,就没事了。”他埋头,越说声音越弱道:“而且确实是我做错了,阿凝生气,就算罚我也是应该的。”
白释思考了片刻问:“云纤凝是双子塔?我记得当时在秘境,你说她虽认主但情况特殊。”
苏译接话答道:“如师祖所见,云楼主确实是双子塔,不过虽说认主,恐怕是这小狐狸认得云楼主。”
白释的目光再次落回谢蝼身上,道:“难怪,双子塔不论如何也是神器,力量强大,若认主之人实力不足,确实容易反噬,甚至被反控。不过……她能化形,恐怕也借助了你的力量。”
谢蝼将头埋得更低了,“没有我,阿凝也能化形,是我的错,我实力太弱,配不上阿凝……”
白释皱了下眉,苏译打断谢蝼继续自怨自艾下去,问:“刚刚听你所说,蘅芜是不是让云楼主帮忙拔掉洞瑶的情根?”
谢蝼猛然反应过来正事,催促苏译,“是的,尊主要比阿凝更快找到洞瑶尊主的七情,不可再拖延了。”
苏译犹疑,“那你?跟着我们吧。”
“不了,我得快些回去,不然阿凝真的生气了。”
苏译劝不动他,“真的没事?”
谢蝼驽定道:“没事。”
第62章 花球
白释的手掌抚在了白石门上, 他一个一个走过,一扇一扇探试。
轻轻推开其中一扇。
漫天花瓣顺着白石门飘出,隐入衣襟, 宽阔的大街上拥满了游人,一辆花轿从尽头缓缓驶近,轿上坐着一名戴着面纱的红衣女子, 双腿交叠, 斜依在花轿中的软榻上, 隔着如雾如烟的薄纱珠帘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女子曼妙的身姿, 红罗长裙,云鬓金钗,唯一露出的一双眼虽弯着愉悦的眉眼, 但眸底的神色却极为冷冽, 四周人群情绪高涨,推搡呼叫,都想一睹这位妆扮牡丹花神的仙门尊者真容。但女子却似毫无感知般,只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掂着手中一枚绣功精致的玲珑花球。
突然花球从女子的手中飞了出去, 径直飞向了人群,挤在最前面的年轻男性奋力伸手抢夺, 但花球却像是有生命般, 总是在就要被人抓住时, 从那人手低滑了出去, 花球在街道上空抛起又落下。
女子余光扫向混乱成一团的人群, 眉眼弯起的弧度越发愉悦, 她指尖绕着一簇灵力, 操控着花球拐了一个弯, 砸进了一名满脸烦躁, 努力想挤出人群,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男子怀中。
那男子埋着头,身量瘦削高挺,花球猛然撞进怀中,男子还没有来得及反应,花球上便凭空伸出了一段红绫,似是长蛇,迅速缠绕上了他的手腕。
他被红绫拉着,凌空飞起,跌坠进了花轿中。
四周人群有片刻的静声惊诧,接着便是更大声的躁动和喧哗。
馨香柔软的身体覆了上来,于子卿再也无法顾忌周围的环境,脑海被震成了一片空白,下巴被女子修剪圆润干净的指尖掐住,微微往上抬起,下一秒温凉的唇瓣已经贴在了他的唇上。
视野之中除了一片炫丽的红之外就是女子白皙的肌肤,他竭力想推开或挣脱这般被动的钳制,但身体却完全不受他的控制,冰凉的指腹留恋在他的五官上,他抬眼对上女子潋滟浸笑的凤眸,“行了一路,难得碰到一个样貌出挑,可以入眼的。”
花轿未停,于子卿无法设想花轿外是何情景,他气的全身都在抖,“放开我。”
女子挑了于子卿一缕鬓发,绕在指尖,正面迎上他满含怒意的眸子,不无揶揄道:“你以为今日这么多人围堵在这里?果真就是为了看花神,你没有和他们一样的心思?何须出现在这里?”
“我只是路过!”
“路过?”蘅芜不急不恼地评价道:“那还真是缘分。”
“你堂堂尊者怎能自轻自贱到做这种事?”
“尊者不过是别人奉承的虚名罢了。”蘅芜一边环臂扣住了男子的腰身,一边伏在他的耳侧呼气如兰,“我不能做这种事,就能食言了?”
话语未毕,蘅芜张口就咬在了男子的耳垂上,换来了于子卿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。
蘅芜道:“你的身体要比你本人更加真诚。”
于子卿亦不知是羞还是恼,耳根至脸颊都像是充了血,蘅芜的音调拖得再长再缠绵悱恻,他也从中感觉不出丝毫情.欲。
红绫从蘅芜手腕滑出,飞向了高处的楼阁,于子卿身体猛然一轻,已经被蘅芜环抱住,脚步轻踏上红绫,从高空中飞跃进了楼阁。
红纱床幔落下,紧跟着酥麻的啃咬从喉结迅速传递向全身,冰凉的衣料擦过肌肤,撩起的都是一片灼烫。
廊道外,隔着紧闭的屋门,亦能听见隐约的喘息声。白释把苏译往自己怀中拉近了一些,远离那处房屋,伸手捂住了苏译的双耳,表情很是严肃凝重。
苏译任白释拉他后退,直到白释的脊背贴上了廊柱退无可退,苏译歪了一下头,盯着白释赤红的耳廓,轻声道:“师祖的耳朵好红。”
这句一说完,白释的耳廓似乎越发红了,白皙的面颊都显出些微红晕,他躲避苏译认真注视着他的直白视线,空出一只手,在苏译背后打了一个响指。
倏忽之间,天边原本明亮的天色便变得昏暗,有模糊的圆月虚影挂在天幕,楼阁外五彩十色的花灯也全部点亮了。
蘅芜推开屋门跨了出来,她衣裙未变,只是高绾的云鬓已经全部散开,及腰的一头秀丽乌发散在身后。
外面候着一名年轻男子,着一身纯白干净的长衫,指尖戴着一枚碧玉扳指。他的视线并没有往蘅芜身上落,只将手中的外袍接给了蘅芜,后退一步道:“尊者所为,不觉不妥吗?”
蘅芜随意地将外袍披在了身上,言语冰冷,“哪里不妥,以本尊的身份样貌委屈他了?管好你自己,本尊的事还由不得你插嘴。”说罢,侧身便从祁言风身侧经过。
祁言风低垂着眉眼,微攥了一下掌心,他盯看了屋门半瞬,却并没有进去,转身也跟着离开了。
白释拉着苏译的手穿墙进入了屋子,苏译讶异不已,“感觉这幻境像是帝尊设的?”
房间里缭绕的熏香还没有散尽,白释微蹙了一下眉峰,并不松手,回道:“只是简单的术法,并不算难,你如果想学我可以教你。”
苏译实在是不太确定,白释对于难易的评判标准到底是怎样,他道:“那有时间了帝尊教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