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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1章

  你想好了没有?我就快走了。她说。
  我不置可否,想说我还在考虑。她被我的犹豫弄得有些伤心,我看到她眼下有黑眼圈,好几天都没睡好的样子。
  你真的要我跟你去伦敦和纽约吗?我问,我没出过国,英语也不太好,我有点怕。
  我会在你身边的。
  可你还有你的事情要做。
  其实国外和国内差不多,只是人和语言不一样而已,没有那么可怕。
  嗯我拖长音调。
  你不想去也没关系,她强作微笑,我只是想带你去看看我长大的地方。
  她长大的地方,她讲的那些故事发生的地方。
  我听到我的心跳随着这句话缓和下来,当初她义无反顾地来到我长大的地方,那我有什么理由不去她长大的地方看看呢?
  她轻轻握住我的手。她的手心是凉的,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握手的时候。
  我跟你去。我说。
  她舒展了眉头,亲亲我的鼻子。
  留给我的整理时间只剩下一天,因为没什么经验,我什么都想带着,行李箱被我撑得爆开。叶丹青说不要带那么多,又一件件把我的东西扔了出去。
  她的东西很少,轻装上阵。唯一令我疑惑的是,她居然把那张花里胡哨的手抄报也塞进了行李箱,说要拿回伦敦装饰房间。
  和你屋里的画家真迹放在一起合适吗?我问。
  不是放一起,是把那幅画换下来。
  那幅画你不是花了几十万美刀吗?
  卖了呗。
  哇哦,几十万美刀来来去去,如夜蛾飞,简直易如反掌。
  屋里没有她的东西了,屋子渐渐恢复到我们回来之前的样子。
  新年的气息还没散尽,我们就离开了。霍展旗送我们去机场,一路上都在念叨,要我帮他在国外买东西,我快进安检口了他才跑回来,隔着围栏提醒我注意安全,一路顺风。
  天很阴,就快下雪了,天气预报说我们的飞机起飞后,这里就会有一场大雪。我坐在窗边,看着查干巴林那四个红色的字,在阴郁的云层和灰白的楼房之间支撑着色彩的平衡。
  半年弹指一挥,在老家的每一天都历历在目,像放映了一场漫长的电影,放映完才发现,幕布是水做的。
  飞机开上跑道,机舱里的灯暗下去。经过一阵隆隆的加速,老家一点点远去、缩小,最终消失在云层之下。
  我扣紧叶丹青的手,闭上了滚烫的眼皮。
  作者有话说:
  小方马上要开启一段短暂的异国之旅,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样滴、神秘莫测滴、不可告人滴、离奇滴、事件尼?
  第67章
  穿过云层,从舷窗已经能看到下方城市。泰晤士河横穿伦敦,沿河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地标性建筑塔桥。
  头等舱的座位宽敞得不真实,我一路好眠,中间只醒来吃了一餐饭,当空姐说还有半小时降落时,我正戴着眼罩呼呼大睡。
  叶丹青敲敲我的脑袋,说起来了,睡神。我懵懵懂懂扒下眼罩,机舱里弥漫着奶酪香气,灯光亮了又暗,窗外光亮不足,每个人脸上都阴阴的。
  三月中旬,我和叶丹青来到了英国。接我们的是她的大学同学杰西,一头栗色头发,有一些奔放的欧洲口音。同我握手时,用奇特的发音念出我的名字。
  这个季节的英国天气还很凉,出了机场就有凉风吹来。我裹紧外套,推着行李箱跟在她们身后。
  杰西和叶丹青聊起生活近况,语速飞快,我听得一知半解,仅听出杰西在伦敦的证券公司工作,上个月忙得要命。
  等叶丹青坐上副驾后,她们开始谈论股票和基金。车开出机场很久,她才有空回头问我,感觉如何。
  还好。
  一切都很新鲜,陌生的风景从车窗外飞驰而过,低压压的云,灰沉沉的天,行色匆匆的人,无边无际的城市。
  车在城市里绕了一圈,又渐渐开了出去。四周荒芜的田野大片延伸,零零落落夹着几座房子。我们正在去布兰森庄园的路上。
  过去,他们一家每个夏天都要在那住一段时间,后来维克托渐老,就把一些工作移交,和詹妮弗搬到庄园常住,说受不了闹哄哄的城市。这次我们要先去那里住几天,再回伦敦。
  庄园,我琢磨着这个词,听起来非常财主,而维克托也的确是顶级财主,继承家族企业,名利双收,远不是我这个阶层能见到的人物。
  因而我有些紧张,叶丹青从我的表情上感觉到了这一点,对我说放轻松。
  走了几条岔路,我们的车拐进无人的乡村小道上。一幢幢农舍沐浴在刚冒头的阳光里,四下一片恬适寂静,几只奶牛甩着尾巴吃草,对汽车的声音不闻不问。
  翻过一座小山包,一栋宫殿一般的白色房子出现在山脚下,它镶嵌在一整片碧如翡翠的草坪里,草坪又被深绿的丛林包裹,如层层肌肉包裹着一颗洁白的心脏。
  那就是布兰森庄园。
  下山后车从林间穿过,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蜿蜒的小路,通向心脏的门户。我对庄园最初的构想,来自以前看的小说《蝴蝶梦》,这条路令我想起那段著名的开头:
  昨晚,我梦见自己又回到了曼陀丽庄园。恍惚中,我站在那扇通往车道的大铁门前,好一会儿被挡在门外进不去。铁门上挂着把大锁,还系了根铁链。我在梦里大声叫唤看门人,却没人答应。于是我就凑近身子,隔着门上生锈的铁条朝里张望,这才明白曼陀丽已是座阒寂无人的空宅。
  布兰森庄园还未遭此厄运,所以大门光洁如新没有生锈,也没系铁链,更不是空宅。看门人一早站在门边,大门洞开,被阳光照耀得金灿灿的心脏就在道路尽头。
  杰西还要赶回伦敦参加晚上的派对,略微和叶丹青聊了几句话就告辞了。她走后,叶丹青带我走进那栋房子。
  老实说,我不该表现得过于惊讶,好像没见过世面的样子。毕竟杜灵犀家几亿的别墅我住了,外滩的总统套房我住了。
  然而这栋房子,和前两个完全不在一个档次,甚至相提并论都是对它的侮辱。每看一眼,我的眼睛里都要冒出成坨的黄金。
  叶丹青笑呵呵地望着我,问:喜欢这里吗?
  轮得到我来说喜欢吗?
  为什么轮不到?喜欢吗?
  我点点头,心想没人会不喜欢吧。
  我和叶丹青住在二楼的客房,房间装修得古朴典雅,完整地保留了上世纪初的风格,很像《唐顿庄园》里贵族小姐们的房间。
  窗户高大,一尘不染,被窗棂划成若干小块,正对着山脚下的树林。树间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片碧蓝的湖水,和湖面的点点光辉。
  洗完澡,我和叶丹青坐在窗台上,幽然的风景令人心旷神怡,她说:以前住庄园的时候,我就喜欢坐在这看风景。
  晚上那片林子会不会很恐怖?
  会,还有猫头鹰咕咕叫。
  那不是和老家的林子一样?
  没有老家的漂亮。
  一会要见维克托和詹妮弗吗?我问。
  你想见吗?
  我说不好,又想又不想。想,是因为希望见见比庄园更大的世面。不想,是因为他们以及我和叶丹青的关系问题。
  你不见也没关系,叶丹青说,他们不会来这个房间。
  他们会想见我吗?
  叶丹青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,挠挠头,说:他们从来不在意我的朋友。
  我忽然决定:那就见吧。
  你确定?
  只是打个招呼,毕竟我来做客,于情于理都该问候一下。
  叶丹青认真考虑了一番,说的确如此。但等她带我下楼去时,我才后知后觉刚才她的脸上出现了转瞬即逝的惶然。
  维克托和詹妮弗都在客厅。来之前我上网查了查维克托的信息,他今年六十五岁,是个银白头发、风度翩翩的英伦绅士。然而相比镜头前的亲切,他本人则要阴沉严肃得多,就像这边的天气。
  客厅的天花板很高,繁复的吊灯占据了近三分之一的空间,赋予了房间极为宏盛的气势。但除此之外,这个房间显然经历了翻修,点缀了一些更加现代的装饰,破掉了纯粹的古典风格,比如那扇巨大的落地窗。
  现在,上面拉起了细百叶窗,光线被切割成一条一条落在窗前王座一样的长条沙发上,给它铺了一层淡色的虎皮。
  维克托就端坐在虎皮上,翘着二郎腿看报。屋里有些暗,茶几上亮着一盏黄色的台灯,好像过强的阳光会剥削他的威严似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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