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1章
内卫阁的本质,就是为壹洲所建。
或许终有一日,它将不再唤作‘内卫阁’,而前面的‘喻家’二字,也说不定会被去除。
侯府的将来,充满未知与忐忑。
而辛府,可能永远都要比侯府安全。
正如杨氏被利用的母爱,若太傅推测无误,那在这场‘清堂’结束之前,任何的‘爱’说不定都会变成刺伤重要之人的凶器。
他不能再继续赌了。
杨氏之死所传递的重要情报,也引出了更深一层的问题。
为何杨氏偏偏遇见他们,为何杨氏偏偏撞见了侯府之人?
为何杨氏遇难,如此恰巧地被他们碰见。这种巧合,太过蹊跷了。
“我走了。”
他松开了她。
辛雁点头,随即目送喻栩洲走至门前,拉开了木门,她双手紧紧交握,盯着他的身影,忽道:“明日一早,我等你一起回家。”
“……”
喻栩洲动作一滞,侧身回眸看向她,他双眸幽暗,不知究竟是在想什么。但在对上她的一刹,沉默片刻,便见他咧嘴忽地一笑,两颊酒窝若隐若现。
亦如昔日那笑颜似暖阳般少年,只是不同的是,这次他给予人的感受,不再是‘暖’,也并非是如今一如既往的阴寒,而是碎,仿若要碎掉了一般。同时他的眉间,也再度浮现出此前她如何也无法抚平的愁色,令辛雁看得一愣。
“好……”
留下一个‘好’字,他跨出门栏,领着候在外面的内卫们走了。
天色渐晚,当墨袍少年从土楼中走出的那一刻,不远处的小坡之上,几名光头和尚远远望着他们。
直至喻栩洲等人走远,为首和尚,负手望天。彼时,天空已飘下细雪,“这天,还真是冷啊。”
第162章 已疯
夜幕时分,这一路倒也算得顺利,不过到底是白府自己的地盘,白云霆显然已事先吩咐过。直至白云霆领路,将众人带往了一个较为偏僻的墓位。
众人这才行动起来。
不知过去了多久,直至下属们将坑挖好。喻栩洲瞥向白云霆身边仅带出来的三名手下,不觉好笑:“白公子如今,竟已狼狈到连安葬妻子的人手也带不出来了吗?”
耳边听着喻栩洲讥笑嘲弄,白云霆淡淡瞥了他一眼,不以为意:“府内指不定暗藏着何方势力的眼线,我怎敢多带人。将妻女趁夜送走的法子,甚至是我临时起意。不也被人掌控了消息?”
“……”
喻栩洲未言。
但白云霆显然不打算放过他,他目光锁定在一众手下小心将杨氏移至坑内的举动。余光留意到身侧少年,一反常态的墨色袍子,唏嘘道:“稀奇啊,小侯爷。一贯恨不得将青色焊身上的你,也会穿别的袍子?”
喻栩洲依旧未语,只是有些不满地蹙眉。
白云霆垂着一双灰暗的眸子,视线再度移向坑内安详的杨氏,嘴边继续道:“与其换墨色,不如换白色。你这般满身阴晦之气的人,反而不适合这类暗色的衣裳。生怕旁人不知你心是黑的。”
“……”
听见这最后一句,喻栩洲挑眉,也不过是冷笑了一声:“看来,白公子还挺了解我?”
白云霆没有理会x他,只是联想到了墨言。凭借本就了解并查过的信息,外加受宴旭泞所托帮他拉拢墨府时从墨家公子口中了解到的信息,他实在是想不知都难。
毕竟,原本的计划,就是委托墨言故意与喻栩洲兄弟复合,以便宴旭泞继续监视侯府,并套取有用信息。只不过喻栩洲警惕性高,并未中计。
而今,只怕往后关于墨府的事宜,都不会再由他这个所谓“舅舅”接手了。“关于你母亲之死,白府虽未参与,但作为‘舅舅’,对于他我倒也算得了解。他恨侯府,这种‘恨’令人无从深究来源何处。秦夫人的死,或许只是一个开始。”
白云霆话音一顿,眉宇间多了几分懊悔愁色,道:“若不想成为今日的我,便早做打算。”
“……”
喻栩洲黑沉着脸,顺着白云霆话,看向逐渐被泥沙掩埋的杨氏。
“呵……”少年微勾起一抹冷笑,沉默良久,不知是在想什么。只是垂眸静静瞧着,浑身已被泥土覆盖,几乎再难看清脸的白府少夫人,紧抿唇暗暗捏紧了拳。
似乎是察觉到身侧人的情绪,白云霆自然也留意到了少年那双攥紧的拳,也识趣未再言语了。直至最终杨氏的无字碑立起,白云霆上前半蹲下身,亲手抚过无字碑,眸色又再暗淡了几分。
他连字也不能给她刻,连她的死也不得公开,就是连葬礼也无法办。他覆在无字碑上的手攥紧成拳,站起身。余光瞥向身后一脸冷漠的少年,深吸了一口气,似下定了什么决心。
白云霆侧身看向他,忽道:“我以一个事关侯府的情报,换你今后帮我一忙。你可答应。”
喻栩洲听此,不由自主双手环胸,道:“若还是让我收留你女儿,我想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。”
“不。”白云霆摇摇头,否认道:“万一白府将来真出了事……我若是——”
他话音一顿,没有将余下的话说完,只是垂眸沉默片刻,扭身看向无字碑,终才道:“我想跟我夫人合葬在一起。也望你能不嫌麻烦,帮我们在这无字碑前刻字。”
“……”
喻栩洲顺着他的话,瞥向那无字碑,微皱起眉,问:“什么情报?”
“墨府。小侯爷最好转述乐安侯,当心墨卿。”白云霆道:“在沐阳时,我曾从手下一位唤魏苒的女杀手口中得知,宴旭泞托我夫人,将墨文芯哄去沐阳,似乎是想用一味药,与墨卿做交易,虽说具体是什么交易他并未说过。但哄墨文芯去沐阳这事,说是因墨文芯这些年,一直在搜寻一味药,此药能治愈墨言多年怪疾。而宴旭泞手中,正好有这么一味药。不知小侯爷近来是否有听说,墨府的墨言公子大病痊愈的喜讯?”
“这几月府中发生了太多事,我并无心力去关心府外之事。不过……”喻栩洲默默摇头蹙眉,隐隐感到一阵奇怪,尤其是白云霆口中的这味奇药,“据我了解,墨言先天体弱,幼年又因体弱染了怪病。连太医院御医都治不了,究竟是何等奇药,能治好他?这药,唤什么?”
“起初我也是这般想的,心想病秧子这么多年不见好转。宴旭泞到底为何那么笃定他手中的药能治他,直至后来,墨卿在宴旭泞那得了药后,我亲眼见证墨言由好转到康复,这方才明白。世间竟真有此等奇药。”白云霆似在回忆着什么,道:“貌似是西鸾的珍贵草药,唤西鸾肉芝?”
“西鸾......肉芝?!”
当这四字传入他耳时,少年瞳孔震颤,大脑瞬间变得空白。
沐阳...
西鸾肉芝...
眼下他急需确认一件事,宴旭泞的肉芝,究竟是从何而来。
“白公子,你可知这味药,宴旭泞是从哪得来的?我也曾听闻过此药,据传是一味极其难得的药。”
“抢的吧。作为舅舅,我还能不了解他?他哪有耐心和精力,去苦寻这等奇药。”
后来喻栩洲已忘了自己究竟是怎么同白云霆告别,再一步步走回土楼村的了。他身侧所带的属下,皆是他自己所有的玉牌内卫。其中也有一名内卫,是当年经历过沐阳一事的手下。
那名内卫望着喻栩洲失魂的背影,耳边只听见前方主子,嘴中不断念着‘墨言’‘肉芝’‘宴旭泞’等等。
一路失魂念到最后,他驻足在土楼村前。守夜内卫为他开门时,步入辛雁所在那座土楼。一路无言压抑的他,竟是仰天大笑出声。也不知是在嘲弄命运,还是在嘲弄愚蠢的自己。
一直未睡的辛雁,听见这阵熟悉的声音,急忙坐起身,大步跑出了门外。朝楼下大门冲去。直至她终于见到晚归的喻栩洲,面露欣喜之际,却发觉,他竟一直在笑。
“荒唐啊。”内心无尽的荒凉,化为悲愤大笑:“哈哈——”
辛雁见状,担心跑了过去。就是连村长,也在听见动静后,匆匆跑了出来。直至辛雁来到他身侧,拉扯住他的袖子,正欲询问他究竟发生了何事时。
便忽见方才还在笑的夫君,瞳孔一怔,竟猛然吐出了一口血。
“?!!”
辛雁大惊:“祁愿?!”
十四那年,三人一并去普音寺上香的记忆浮现而出。脑海中,是曾经那一身青衣,跪在佛祖金身像前的自己。
那天真的青袍小少年跪在佛像前,双手合十,笑容明媚而真诚,“我此生,并无什么想求的。所以只望佛祖,全了他们二人的心愿。祈愿他二人心愿皆成,这便是栩洲的心愿。”
犹记得,当时的墨言,听此一怔。余光不禁震惊地瞥向他。
那眼中,不是惊讶亦不是感激,而是厌恶。昔日小少年的那句叩拜祈愿,如今被佛祖实现了。
“兄弟……”他抬袖擦嘴,嘴角带血,近乎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二字。丝毫没有在意地上的血,眸中登时怒恨:“这便是……你对我夺爱的报复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