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8章
“愣把母亲与姨娘们全聚集起来,当场教训了那位姨娘与她的小妹,为让众人引以为戒,莫妄想不该有的歪心思。他硬生将人打残丢出了府。等我如今想起,派人再去打探了一番时。才知道,那两位女子,因被打残赶出府,任人嫌恶,连亲人也不管她们死活,没几日便...死了...”
“......”
喻栩洲听后皱眉,急忙抬手搓耳朵,仿若是耳朵脏了一样。
在去祭拜佛祖之前,谈论这种事,会不会遭天谴啊?
不过墨大人平日瞧着那般端正祥和的一人...竟然...
他喻栩洲成日不是练功、读书、就是挨父亲的批评与板子,倒也是头一次听得这种事...
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,但还是觉得墨大人此举过于残忍了...
可自己宝贝儿子险些被吓晕过去,他气的理由也没错,只是...只是...
额...好乱啊...
他果然不擅长思考这类后宅的复杂纠葛...
可谓既乱又肮脏,答应那小妾同样将她小妹给墨言塞去的是他,出事后将人打残扔出府的也是他。作为墨言自幼的兄弟,他也知道墨大人没少给自己儿子塞女人,况且他自己也纳了那么多房小妾...
可归根结底,此事的根源也在于墨卿大人...
“喻兄,其实有时我挺羡慕你的。”墨言再度叹息,随即莫名说道。
“?”
喻栩洲听见‘羡慕’二字,紧锁眉间,不解看向墨言,接着便听他道:“你喻家世代家风森严,府内从不会生出此等糟心之事。后宅干净到令人嫉妒,父母关系和睦,夫妻相敬如宾。倒不像我,我母亲自有意识起,便总在伤感。父母二人也不过表面平和,私下关系极为疏离冷漠。因我体弱,父亲总在纳妾,只盼哪位姨娘能为府内新添庶子。然而多年以来,无一人有孕。”
墨言说着,眼中尽显迷茫忧愁,似想到什么般,自嘲一笑,再度道:“喻兄,你可知。为何我父亲后院那么多女人,府内却多年均未有人孕有子嗣?”
喻栩洲好奇问:“为何?”
“因为我母亲。她们不孕,皆是母亲私下偷偷在她们膳食内投了绝育的药。即便有人不小心怀上,母亲也会想方设法,在父亲未发觉的情况下。偷偷将人杀了,毕竟唯有死人,才不会说话。”墨言说:“区区几个妾的命,父亲不会在意,自然也难以察觉。当母亲告诉我这些时,我还曾质问过她为何要如此。但她哭着说,若不这样做。一旦府内添增身子健全的儿子,以父亲的性子,必会放弃我这个病弱的儿子。也因后宅一直没有喜讯,父亲便将主意打到我头上,寄希望于我这个病秧子,发挥最后的价值。”
“?!”
喻栩洲瞳孔一震,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这一刻,他总觉得自幼在书本中认识的世界,好似彻底碎掉了。
阿母从未与他说过这类事,父亲一心扑在公务,一得空闲,整日不是缠着阿母,就是教训他,心情不好还可以顺带说教他这个儿子一番,他也从未在父亲口中听过这些。
喻栩洲的脸色一阵发紫,抬手捂嘴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,这种恶心感蔓延全身,越听便越感到想吐,他几乎用着哀求的语气,希望墨言不要再继续:“墨兄,不要说了...”
最后似乎是见他所表现出的不适,墨言并未继续。只是瞧着喻栩洲的反应,嘴边勾起一抹轻蔑,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,“喻兄,我竟今日才发觉,你的心性竟这般纯真。跟张纸似的,想来侯爷与侯夫人定将你护的极好。”
“......”
脑海中浮现的回忆消退,少年低垂着眸,紧紧抱着怀中人,在她耳畔低压嗓音安抚道:“我知你一直在忧心什么,但安安请你坚信自己的眼光。若我当真是那种纨绔风流之人,你便不会在墨言与我之间,选择我了。”
“你选我,不单单只是因为我这个人,亦还有外界流传侯府世代后宅清净一闻,对吧?”
此话刚落,怀中女子身躯猛地一震,显然僵住了。她下意识想要推开他,但奈何他抱得极紧,使她无法挣脱开他的怀抱。
“你...你在说什么,我听不懂...”不知为何,辛雁内心莫名慌乱了起来,而她下意识心虚的表现,也证实了喻栩洲内心猜想。
喻栩洲眼底幽沉,脸色神情,不知是在庆幸,还是失落。
不过,到底还是庆幸之感多于失落。
是啊,她这么一个自幼便没有安全感的人,必然做不出那等全凭情爱左右的选择。他是她权衡利弊之下所最出的最好选项。
辛安安从一开始,就不是个傻姑娘。并且他的伪装靠近,她极有可能早有察觉。
他们二人间姻缘,缘起于互相利用,各取所需。
他需结交于她打发阿姊,她亦需深交乐安侯之子,打压叶高霏。
她小名中的安一字的寓意,只怕不是靠别人给予,而是自己争取。难怪,方榆会给女儿小名取‘安’与大名取‘雁’字。
想至此,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,唇贴在她耳边,呼出的气息令怀中辛雁脖子一抖,咬唇不禁瑟缩了一下,顿时又羞又恼,“快放开我,莫要闹了!”
“......”
少年并未立即接话,只是主动将下颚抵在她肩头,似自问自答般道:“我故意的靠近,你当年其实早有所觉对吧?呵,想来也是。那年城门口我待你态度那般敷衍,甚至连辛忆榆都看得出的问题,你又怎会瞧不出。不过安安,既选了我,你便不能反悔。”
“...你在质疑我如今待你的心意?”辛雁的脸当即黑了,声音中也透露着愠怒冷意。再没有方才所表现出的慌乱之情。
“不,我怎会不信我的安安呢?”喻栩洲忽地笑了,用着仅有两人才可听到的声调,继续道:“只是我不明白,既然一开始选中我,是因为那样的理由,为何如今又不信我呢?亦或者说,你不信自己?”
“我这人,不会轻易立誓,亦不会轻易将‘喜欢’与‘爱’挂嘴边。你我相识多年。我也仅在圆房那夜表露过心意。只因我知道,在男子口中能够轻易脱口而出的‘爱’,并不现实,亦无法令妻子信服。此生仅娶一人,并非是在遇你之后决定的。而是我自幼时起,便有这样的想法。我父亲如此,我亦会如此。所以安安,你应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。”
喻栩洲x松开她,随即站起身,扭身朝自己佩剑摆放之处走去,辛雁僵愣着,目睹他将那把剑取下,重新走回自己跟前,将剑递到她跟前时,她低眉瞧着眼前的剑,瞳孔一怔,藏于袖中的双手交握紧攥,甚至都有些发颤。
喻栩洲此举,顿时吸引来了都迟与碧儿惊诧的目光。众人纷纷朝辛雁看来,此刻屋内安静到可怕,还不等她开口说些什么。便见躬身将佩剑塞入她的一只手中,道:“若你仍不信我,现在便杀了我吧。我绝不会反抗。”
此话一出,无论是辛雁、碧儿、还是都迟都纷纷被惊到了。
“?!”
“少爷!您在干什么?”
见此景,不远处候着的都迟慌了。他急忙上前,奈何不等他靠近,便被喻栩洲一记眼神逼退。
辛雁阴沉着眸,左手中握着丈夫强行递来的剑,死着咬下唇。
为什么...
她不懂,为什么会变成这样...
这难道,就是老天对她最初怀有自利心的惩罚吗?
她真的好怀念那个曾在姻缘树下,与她嬉闹追逐的青衣小少年...
他明明...明明就是她的小太阳啊...
只听‘碰’地一声,物件摔落在地的清脆响声,碧儿怔愣望去,却见原是少夫人将少爷塞给自己的那把佩剑狠摔在地。
她怒目瞪着跟前的身着玉白袍子的少年,“你真是疯了。”
撂下此话,她站起身越过他,背身朝门外走去。这一回,她连打他都懒得打了。
见辛雁离开,碧儿急忙追了出去。喻栩洲矗立在原地低垂着脑袋,视线瞥向那把被仍在地上的佩剑,默默蹲下身去捡剑。并未言语,也未追上去。
都迟目送辛雁,直至她们身影从视野之内消失。收回视线,不禁摇头叹了口气,再看向蹲身捡剑的主子,问:“少爷,你不追上去吗?”
“......”
喻栩洲捡起佩剑,站起身。低眉瞧着手中剑,默默摇了摇头,并未接话。
他没有将剑放回,只是拿着佩剑,走至火盆前,辛雁方才所坐的那张椅前坐下。眸光暗淡,神色呆滞。
沉默良久,只听他忽地问想都迟,“都迟你说,我是不是真的...错了?”
都迟蹙眉,走至喻栩洲跟前,问:“少爷,你要听实话吗?”
“......”
喻栩洲未语,都迟见此就当默认,道:“您变了,这样转变太快。如今少夫人,只怕难以承受您这样的变化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喻栩洲抬头挑眉诧异,未觉都迟口中‘变化’含义。只因此刻的他,仍固执认为,自己从未变过,区别只在于不再故作伪装罢了。